全部

  • 全部
  • 內容
  • 期刊號
  • 時間
  • 欄目
  • 作者
當前位置:首頁 > 月刊

朵 拉:儲藏室 / 酒鬼 / 電話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5年12月號總第372期

子欄目:世界華文閃小說展

作者名:朵拉

閃小說三篇 

 

儲藏室                  

 

不知道有多久沒打開儲藏室了。

因為不想整理。

不是懶惰,而是不曉得應該怎麼處理。

多次下定決心,吸一口氣,以非不可的堅持,打算清理一番。

那些不需要的,未來再也用不上的都應該丟棄,那些擱了許久,但沒動它一動的,表示再無用處,再說,無論新的舊的,收久了,都變成過期物品,應該給作廢才是,心底下卻總有一絲,說憐憫也不是,說是捨不得,這形容詞倒很接近那感覺。

捨不得的感覺,一絲尚可,不可太強烈,還記得剛分手那段時間,過於捨不得,心差點碎成片,最終,靠自己一針一線,細細密縫。

過往舊事,一點一滴,都儲藏起來。

新傷舊痕,疊疊蓋蓋,壓在最底下的好像看不見,她也不願意去翻開。

心裡有一個儲藏室,她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無人會對他者的儲藏室有興趣。

他們一分手,他就飛到中國做生意。外人眼看,因此傳言:他太傷心,遠走他方。

真正收在儲藏室裡的真相是:分手之前,他早在中國有了外遇,生意逐漸轉移。

爭辯到最後,受傷的人還是自己。她選擇無言。

打開儲藏室,她希望看到一個甚麼也沒有,被搬個清空的小房間。 

 

酒鬼                

 

那天晚上上牀得太早。

沒有應酬其實是好事。太太這麼說,他瞪她一眼。

眼睛對着電視的太太叫他,一起看電視呀!他坐是坐下來了,對着電視。不過幾分鐘,完全沒法投入。他站起來,對着電視說,我去睡覺了。

他習慣每個晚上都有應酬的日子。

一直到從位子上退下來以後。

開始還有一些的。

那些老同事,有時晚餐時間,有空餘的位子,就搖個電話來,叫他一起。

反正有一桌,不到十人的話,空着也是空着,也許那些還在位子上的老同事,也叨唸着從前他和他們的關係不錯吧。

「乾一杯!」通常都是酒帶領飯局開始,請客的領導說明今晚開酒席的理由,介紹主賓,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彼此祝賀,接着彼此道謝,一個晚上喝下來,光了幾瓶酒很平常。

「老總你酒量真好!」人人都佩服他。

年輕就升上高位,這讓他有機會培養酒量。當初也是從一兩杯開始鍛煉,而且是啤酒作為入門,後來白酒紅酒,甚至洋酒,都不能醉倒他。

在那個位子上,有人需要他幫忙,送幾瓶酒叫甚麼賄賂?

漸漸地一日不可無酒。

退位後,再也沒聽到讚頌他酒量好的說詞了。大家喝酒時還是說着同一句讚賞,只是改去稱讚新領導。

但他酒量照樣和從前的一樣。

你可以一個晚上不喝酒嗎?太太有時生氣地問。每次醉得厲害,回家吐了一身一地,善後工作總是太太負責。

今天晚上就沒喝酒!他突然明白自己怎麼躺了半天,還睡不着。

起身到客廳裡拿瓶酒,乾了一杯,寂寞突然跟着酒到喉頭,嗆了他一下,太太聽到他咳嗽的聲音,罵了一聲「酒鬼!」 

 

電話

 

電話拿起來了,又放下。

也許應該打手機。手機是個人,私有的。

辦公室裡都是人,講電話的聲音和語氣,一定會洩露心裡的秘密。

手機隨身,走到門口才打。

手機拿起來了,按了號碼,還沒聽到聲響,他又關掉。

那邊,會有其他人嗎?

那邊,同樣的戲在上演。

她沒有聽到手機聲響,就先關掉了。

她想的和他一樣:可能他身邊有別人?

彼此的身邊,其實都有別人。

如果接通了,就是一場外遇。

兩個寂寞的人在同時間一起苦笑,可是,彼此都沒有看到。

 

 

 



朵拉,原名林月絲。現居馬來西亞檳城。為美國柏林頓國際大學文學碩士班研究生。曾獲亞細安扶輪社青年文學獎、中國路遙青年文學獎、雲里風年度優秀作家獎、南大微型小說獎、台灣僑聯文教基金華文著述獎等。八十年代迄今也投入水墨畫創作,曾參與聯展超過三十次。著有散文集《貝殼裡有海浪的聲音》、《亮了一雙眼》、《笨拙的眼睛》、《偶遇的相知》、《不要忘記擁抱》,小說集《誤會寶藍色》、《尋一把夢的梯子》、《魅力香水》、《脫色愛情》、《戲正上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