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 拉：四季養生立春起

航班並無延誤， 只因為等待行李，朋友出來時便有點遲了。機場航站的藍紫色屋頂在亮晃晃的街燈映照下，生出詩情和畫意。曾經在西班牙巴塞羅納與紫藍色的天空相遇，留下的美好記憶至今難以忘懷。旅行是一種追尋，也是把自己內心的好奇與嚮往再深刻地挖掘一次，遇到的大多是從今往後不會再次相遇的永遠的陌生人，抵達遠方時終於看見和想像中不一樣的真實世界，無論好或不好，心裡生出的感懷自然而然都成為一生無法忘記的回憶。來自中國的朋友笑自己，生命中首兩個旅行，都送給同一個小島。載她在僅有二十三平方公里的老城喬治市觀光的時候，看見毛姆住過的EASTERN AND ORIENTAL HOTEL，趕緊給她安慰，「毛姆說過：你沒來過檳城嗎？那你等於沒來過這個世界。」  晚餐後經過老城區，天有些暗，餐廳往前直走的那條街，華人叫本頭公巷，英文名為ARMENIAN STREET，檳城街名極具本地風情，華人名英文名馬來文名都不一樣，每個民族皆以各自的看法去為街道定名，各有叫法，並存不悖。可是，2013年10月29日，英國《衛報》選出全球十五大最佳壁畫時，這條全球遊客都在按圖索

驥的街巷，從此改名為《姐弟共騎》街。

已成檳城老城標誌的那一對天真無邪的姐弟共乘一部單車，在暖黃色街燈照射下，於斑駁殘舊的牆上馳騁，兩人臉上的表情，尤其是弟弟從後邊緊抱着姐姐，閉上眼睛張大嘴巴嘶喊的享受樣子，叫遊客忍不住要把他們生動的快樂模樣拍攝記錄。夜色下古樸房子和老舊的單車溶為一體，遲到的遊客站在姐弟的後邊合影，影影綽綽間似乎也成為壁畫的一部分。

為了帶遠方朋友觀看晚上的老城風景，車子穿越過蜿蜒曲折的小巷子。從車窗望出去，天空中有薄薄的雲和清清的月，清朗明淨的月提醒人們，今日是農曆十月二十六了，這才想起，陽曆十二月馬上來臨，就連農曆二十四節氣裡的立冬日也在兩個星期前過去了。

那日亦在老城區，地點卻是福建刺桐城泉州，受邀赴第十四屆亞洲藝術節暨第三屆亞洲文化論壇。開幕日期為11月8日，前後幾日廈門和泉州的朋友請飯，幾乎每一餐桌上都見羊肉，做法多種：羊肉燉白蘿蔔、當歸山藥燉羊肉、烤羊肉串、栗子燜羊肉。我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吃羊肉，主人誠懇勸說，不要客氣，這羊肉好，吃呀吃呀！客人回答這兒羊肉做法真多。事實是之前沒見過餐餐把羊肉當膳，唯一常見的是街頭巷尾印度人的攤檔售賣煮好待食的咖喱羊肉。誰知朋友一開口竟說了一串羊肉烹煮法，「好吃的還有紅酒燉羊排、蔥爆羊肉、西洋蔘燉羊肉湯等等，就怕叫太多。」是是是，別叫羊肉了！

我趕緊點頭同意。愛吃羊肉的朋友繼續說「其實羊肉煮法甚多，有涮、烤、烹、煮、炒、爆、煎、醬、燉、燜……等。」說到這裡，他突然像宣佈成績一樣告訴群眾「今天立冬呀！」

「哦？今日立冬？」同桌吃飯的客人都驚醒一樣地舉起酒杯，「那得吃羊肉呢。」

朋友轉頭來告訴我「我們這兒立冬日一定吃羊肉。因為冬天人體陽氣潛藏於體內，容易出現手足冰冷、氣血循環不良的情況。根據中醫記載，羊肉味甘而不膩、性溫而不燥，具有補腎壯陽、暖中祛寒、溫補氣血、開胃健脾的功效。冬天吃羊肉既能抵禦風寒，又可滋補身體，實在是一舉兩得的美事。而且，營養學家也有報告，羊肉含有豐富的優質蛋白質、維生素和礦物質，營養價值很高，所以，最終得出的結論：羊肉是立冬日進補的首選。」

南洋來客只能夠哦哦哦，接不下去。生活在四季不分明的南洋，絕少人注意二十四節氣，更遑論在甚麼節氣吃甚麼食物。南洋人每天「吃香喝辣」，真是如此，越是香辣越受歡迎。大部分人無辣不歡。早餐的馬來人椰漿飯裡有SAMBAL（辣醬）和咖喱魚或蝦，吃印度飛餅配的也是微辣的豆子馬鈴薯湯或咖喱雞／魚，有時還要加一個SAMBAL蝦米麵包，喝的是馬來西亞的國飲MILO，中國朋友問清楚這可口飲料是可哥沖泡出來的以後，開始擔心這樣吃法是不是會上火。午餐時間她選擇檳城小食，上桌的是咖喱麵、福建蝦麵、炒粿條、鹵肉（油炸肉卷、豆乾、蝦餅和其他炸品等等由顧客自由選擇）、蚵煎、叻沙（米粉條加上一種加辣椒和香料煮的酸辣魚湯），「這些，都是CNN go網站精選出來的檳城最佳小吃。」

遠方的中國朋友看着又香又辣的食物，大驚失色「這樣吃法，不會上火嗎？」

輪到我們愣然，遲疑地吶吶「甚麼叫上火？」腦海中沒有上火這個概念。中國朋友解釋「一般的咽喉腫痛、兩眼赤紅、口舌生瘡、嘴角潰爛，甚至流鼻血、牙痛，還有頭痛頭昏、便秘等等，都表示人上火了。」

「你的意思是吃這些東西會上火？」每天無辣日子難過的南洋人不相信這個。中國朋友堅持這是真理。

「全是辛辣刺激，葷腥溫熱，肥甘油膩的食物，長期食用肯定上火。」五千年的文化背景讓朋友相信食療。規定不同季節吃不同食物。像我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同樣天氣同樣衣服同樣食物過日子，朋友沒法想像。年頭她來過，每日清晨浮沉泳池，這回過了立冬再來，她沒帶泳衣。「天氣寒冷，不敢下水。」

住下來，她探清楚檳城四季皆夏，日日陽光，沒有節氣之分，細緻的她仍察覺到這回氣候「尤其是早晚時間」要比上一回大暑過後來玩時稍涼快。當我提到在福建遇立冬吃羊肉事，她點頭稱是。「按照節氣選擇適當的飲食來調養身體，做好保健與養生，人自然延緩衰老，活力充沛，甚至無病長壽。」南洋人生活數十年，不曾注意節氣，亦沒刻意養生，朋友一點明，真相即時大白，為甚麼我們看起來比中國人老那麼多！每次看見中國領導人在電視或者報紙出現，又黑又濃的頭髮、精神奕奕、眼睛炯炯，站立時挺直的腰板，走路時穩健的步伐，完全一副身強體健姿態，空自羨慕。原來注重養生的中國人，接着11月底的小雪，天氣開始陰冷晦暗，為保持一定熱量，要吃高熱量健腦活血的食物包括牛羊肉，甚至狗肉、鹿茸等。含鐵量高的蓮藕是當季食物，秋天也是鯉魚肥美之時，蓮藕煲鯉魚因此是養生湯品之一。人的心情受到天氣影響，小雪節氣要保持愉悅心態，參加戶外活動多曬太陽，還要常吃波菜、牡蠣、黃豆和深綠色蔬菜。含有葉酸的食物可以幫助抵抗抑鬱。到了十二月上旬的大雪，意味着已經進入冬季寒冷的時候，更加要注意吃補保暖，接踵而來的冬至、大寒、小寒、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都屬於較寒涼時節，要到立夏開始氣候方轉熱，待到了芒種、夏至、小暑、大暑，天氣越來越熱。中國飲食的講究不只是冷天進補，熱天也需要配合季節的食物來調理身體，如果在暑日也按秋冬食譜，可能造成部分營養的不足和失衡，影響正常神經調節與免疫系統。夏季氣溫高，水分流失快，需及時補充，多水分的蔬菜尤其是瓜類最受歡迎。所有的瓜類都具有降低血壓，保護血管的作用。夏天膳食調養以低脂、低鹽、多維生素並清淡為主。多吃粥多喝湯。綠豆湯可消暑止渴，清熱解毒，生津利尿。定時飲水非常重要。待立秋時節過後，氣溫再次逐漸下降，處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轉眼又到立冬了。

立冬吃甚麼食物在福建泉州藝術節當時學會了，回來有所醒覺，又聽到「四季養生立春起」，一個中醫分析「宇宙有一定的發展規律，萬事萬物必須順應自然法則，才得以生養。」他提醒人們「自然界有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人的養生也是順應自然規律來安排生活讓身體保持平衡協調。」

這道理聽着，感覺就很有道理，而且非常經典。那麼多年來因為不懂，從未認真養生，難怪人老體衰。中國人世世代代積澱傳承下來的文化，充滿深邃的哲學智慧，身為華人居然忽略衊視，不瞅不睬，難怪相貌和身體都越來越老，真是自己的大損失！前面的日子等於白過了。

諺語說「遲到好過沒有到」，新年快到了，有關節氣養生學，讓我們從新的一年開始吧。

2016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