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12月號總第432期
子欄目：詩歌
作者名：馮娜
憶舊錄
歡愉與貧瘠隨着時日加深
他的 心的狂野
終於在心電圖顫動的曲線中被勒令收攏
望向窗外的目光
不時興的慾念，還在街口發出瀝青潮濕的反光
舊衣領上的男子
他模糊的夢景，從來不需要細節
衰老就是記憶本身
衰老帶來祝福――對過往的榮耀信以為真
殘缺的心靈，依然需要風雪的填補
他相信自己是一座正在完成的建築
還有待開發的市集
市集上，頭頂花籃的女孩走在向陽的街角
一隻黑山羊「咩咩」叫着
來自異邦的人胸前掛滿真的、假的珠寶
那沒有被摳掉的、屬於鄉間的泥巴
正在形成他的牆壁
前所未有的平靜讓他分不清
建造往往伴隨着廢棄
他的影子落向相反的方向
――就這樣揮動着手臂
直到被更大的陰影 覆蓋
塔克拉瑪干
一定有一粒 是我
帶給祖母的沙子
她闔上眼的時候
我伏在身邊像陷入塔克拉瑪干
――「進得去出不來」的沙漠
我想像中的死亡
是永遠認不出每一粒的沙子
它們在太陽盡頭發燙
像祖母的頭髮一樣多
分辨不出的苦楚
在沙中變成沙
我只有緊緊抓住祖母手上的玉鐲
我不能再次相信會被風吹成丘壑的事物
祖母牽給我一匹駱駝
我以為 當初我走出過沙漠
我和駱駝一樣渴水
祖母沒來得及告訴我
塔克拉瑪干的沙子 也像我的頭髮一樣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