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城：微小說二則

災難

「這裡就是了！」中年管理員指着那一系列的洋房。

張家平循着指引向前一看，近海灘的東西兩方，整整齊齊地排列着一系列的洋房，細細一數，共有二十座。

「怎麼？環境不錯吧！」中年管理員看見張家平依依地望着那系列的洋房，不停地進言：「能夠住到這裡來，可真是人的幸福哪！」

「嗯！」張家平的心跳了一下，長久以來，他都想找一間比較像樣的房子，前幾天，朋友介紹了「光明地產公司」的負責人余平，余平就極力推薦他買這裡一帶的房子。

這時，兩個人已走近洋房。

「你仔細看看吧！全是鋼骨水泥造的，牢固非常。」中年管理員驕傲地介紹着。

張家平對建築曾經下過一番研究，不用手去觸摸，只憑肉眼看，也知道中年管理員並無半點兒撒謊。

中年管理員見張家平不作聲，料他意動，便繼續誇下去：「地牢嵌了厚鉛板，有高度空調設備。」

「那有甚麼用？」張家平狐疑地問。

「唉！你是有所不知的了！」中年管理員長長地嘆了口氣：「今日世界多災多難呀！地震、海嘯、恐襲，數之不盡，地產商起房子，可得為未來設想呀！」

聽到這番怪論，張家平的興致可就來了，他要求中年管理員提供多點資料。

「為了迎合未來世界，敝公司會同一流建築師特意設計了一系列完全可以抵擋任何自然、人為災難的房子。」中年管理員解釋着：「遇有地震，即使是十級，也不會動搖這房子分毫，最猛烈的海嘯也沖它不倒，最厲害的炸彈也炸不開大門。」

「有那麼厲害？」張家平有點不相信。

「還有，這裡一到夏天，例會有颱風吹襲，不過，你不用怕，任憑風速多厲害，這房子永遠穩如泰山，雨水半點都滲不進來。」

「哦！」張家平瞪大眼睜望着中年管理員。

「即使洪水來犯，你也不必擔心，天台有救生艇，你可以用它來逃命。」中年管理員洋洋得意地：「還得要告訴你，地牢糧倉裡貯備了整整五年的防腐糧食，閣下五年足不出戶，也不會餓死。」

「呀！真了不起！」張家平滿意極了，然而滿意之餘，心裡湧起了一項疑問：「房子這樣好，為甚麼沒人住呢！是不是價格定得太高了？」

「價高是一個原因吧！不過――」中年管理員臉色微變，忐忑地：「房子建成後，適值市面境況蕭條，運輸署放棄了在這裡開闢馬路通到外面，這一帶就……唉！就變成了陸上的孤島。」

張家平聽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自然、人為災難未來，這房子本身就先蒙受了一場災難！」

 怪屋

我住進工廠宿舍第一天，就留意起這幢房子來。

這幢房子，在宿舍的對面，兩層高石屋，乍看，看不出有甚麼值得奇怪的地方。

但事實並不如是。石屋的大門上，油漆已經剝落不堪，石屋前的小庭院，長滿雜草，大概長久乏人照料吧，枝椏叉開來，走過石屋門前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給枝椏刺着，弄傷了手腳。

雖然大門側邊懸有名牌，字迹已模糊得不可辨認，如果我的直覺沒錯，石屋應該長久沒人棲住了。

這到底是一幢甚麼樣子的房屋呢？

科學昌明，鬼神難存，不過，這幢石屋的確有點兒怪。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同房的小林。

小林說：「呵呵！原來你也留意到了，不瞞你，我第一天來這兒，就留意這幢房子，這房屋真的有點兒怪。」

對有人跟我有同感，我是興奮到不得了，於是我們一下班，就伏在宿舍窗檻上，觀察石屋的動靜。

經過一段時期的觀察，我和小林都幾可認定石屋沒有人居住。

小林摸了一下頭，說：「我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現在的人類，着實太缺乏關心了，就是我倆，也不例外。」

對這番說話，我有點不大瞭解，問：「你到底想說甚麼？」

小林瞪了瞪眼：「說不定對面那幢石屋裡，正躺着死人呢！因為誰都不關心，所以屍體已開始腐化――」

「別說了！」我膽小，掩住耳：「你的幻想力實在太過豐富了！」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們大清早伏在窗檻上，窺視對面那幢石屋。

一輛腳踏車忽地駛過來停在石屋的門前，那個小伙子把一份份的報紙拋進庭院裡去。

這是新發現，我倆互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喊起來：

「呀！原來有人住的！」

我倆走到那幢石屋門前，輕推一下庭前的木柵，沒上鎖，我們很容易走了進去。

庭院裡，雜草叢生，地上滿是泥濘，正當我們遊目四顧時，雜草叢中迸出了喝問的聲音：「誰？」跟住冒出了一個白髮蓬蓬的老頭子。

「你們幹甚麼？」他瞪着我們。小林立即把來意說明了。

老頭子哈哈大笑：「哈！我是閉門能知天下事。」他指了指地上的報紙。

「我一天看幾份報紙，世界上有哪樁事情我不曉得？你們這兩個小子，整天偷看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