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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良我 : 品讀《秋紅柿》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6年10月號總第382期

子欄目:批評空間

作者名:章良我

朵拉,這位業已蜚聲海內外,以散文和小小說見長的名作家兼畫家,經年用畫筆捕捉人間美景、以文字撰寫各地風情,創作激情不斷,每有佳作問世。今年由中國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秋紅柿》,是居住在美麗城市檳城的朵拉最新推出的一本散文集。該散文集一共收錄了朵拉撰寫的五十三篇散文,其中大部分是遊記。此文集是「旅人蕉文叢」的一冊,誠如叢書總序所言,朵拉筆調清新活潑,灑脫的行文中蘊藏着對人生、世態的情感和見解,文筆清麗靈秀,情感細膩,別具一格。

我喜歡這本散文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閱讀文集的〈自序:有意思〉便開始發生了。讀序中的文字,就像是面對朵拉,聽她款款細述:「很年輕就開始寫作,一直沒有中斷,把一件事堅持做很久很久,……感覺有意思,因為很開心。」「開始創作也許是因為寂寞和尋覓,……許多年過去,……證實寂寞確是一份推動力。」

「可是,挖掘自己內心給別人看是愚蠢的行為,強迫讀者來瞭解更是奢望。」朵拉說:「愛情叫人苦惱,藝術之愛卻永遠歡愉。」她繼續堅持寫作和繪畫,「到目前為止,這兩件事,還是挺有意思的。」

我不認為《秋紅柿》一書是一本普通的旅遊散文冊,以開篇同名的散文為例,朵拉帶領讀者從廣州,繼而韓國,再馬來西亞,又北京、廈門,一路又回到廣州,而率領讀者周遊一圈的,就是在中國畫裡象徵「事事如意」的那一盞盞柿子。在善於調色、講究質感的畫家筆下,這柿子有紅有綠,有軟有硬,它分明浸潤了豐富的中華文化,滲透着雋永的故鄉人情。

讀《秋紅柿》書裡的一篇篇散文,讀者並不是被動地按作者事先安排好的觀光路線,機械地隨作者的走筆一窺旅遊行程所帶來的景致,朵拉那意識流般的情勢湧動,往往令讀者領略到山外有山、景外有景的無窮趣味。

不僅如此,作為善於撰寫山水人文遊記的旅遊達人,朵拉在〈旅遊城市的日與夜〉一文裡,轉換角度,以一個居住在世界文化遺產城市裡的居民的身份發問:「旅遊的人沒有日與夜,可是,難道住在旅遊城市裡的人,也要倒霉到跟着旅客無日無夜地生活嗎?」給喜歡旅遊的讀者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

就像她本人一樣,朵拉並不是一個喜歡板着面孔給讀者大段教誨的作家,她行文的俏皮宛如她為人的幽默,在〈剛從韓國回來〉一文中顯現無遺。然而在調皮的文字之外,朵拉對女人愛美,紛紛前往韓國做整容的社會現象,作了委婉的評說,並讓讀者再次審視了世人以貌取人的現實。文字舉重若輕,大旨點到為止。

接下來,朵拉的筆又帶着讀者來到〈媽祖的故鄉〉,一遊莆田湄洲。而〈廈門的風〉,二十多年來,數次吹拂朵拉的髮,末尾一句「再多看一眼,年輕的我,已經不在了」,讀之再三,頓時打碎了我記憶裡的滿池歲月年華。

在跟隨朵拉去古田杉洋鎮,探訪古老的「藍田書院」,領略〈先賢文化入人深〉之後,讀者又隨朵拉回到現實生活裡,在〈情人節的花〉裡,探討甚麼是愛情。這花言花語也許是後現代全球化時代的課題,而緊接着的〈天公生日大過年〉,則讓讀者隨朵拉一道從夜間十一點半到檳城海邊姓氏橋,一睹當地天公誕的民俗節慶,這內中的文化情感,又一下子延伸至當地華人渡海南來之前的閩南。

在集子的第九篇〈走一趟紹興〉裡,當讀到為了周家母親送給魯迅的「一件禮物」的朱安,這「一個重要人物身邊的不重要的女人」,使朵拉「在出席魯迅研討會時,決定把發言稿的標題定為『遺物的聲音』」,為朱安發聲時,我不禁對朵拉肅然起敬了。原來,那一幅幅美圖、一篇篇美文之後,站立了一位大氣、剛直的現代女性。

此後讀各篇文章,便如乘一葉扁舟,讓我徜徉在時間的河流裡,輕鬆穿越,雖是一己獨人泛舟,卻似有朵拉在駕駛船隻,或淺灘汩汩,或急彎滔滔,或大河湯湯,水波不興。

在這本文集裡,前後有三篇文章涉及到了我年少生長時代的城市:上海。在散文〈上海過客〉裡,朵拉說,對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上海是她最初記憶,而同一時期的上海,卻留下我對這座培育了我的生命、灌溉了我青春年華的城市的最後生活記憶。在另一篇散文〈舊上海新天地〉裡,朵拉這樣起頭道:「上海一直是舊的。在印象中,在想像裡。」而於我,這一個舊上海,卻始終存在於我的骨子裡。

在本篇文字收筆前,我還想提及另外一篇散文〈麥子的位置〉,作為本文的結尾。在這篇敘述梵谷一生的散文裡,朵拉站在巴黎奧賽美術館裡的多幅梵谷畫作前,為讀者梳理了一個藝術家貧困潦倒的人生境遇。文章的題目出自關愛畫家的梵谷自家兄弟西奧對梵谷說過的話:「……有在城市中生長的草木,但你是麥子,你的位置是在麥田裡……」

朵拉在文章最後這樣寫道:「繪畫是梵谷的位置。……聽梵谷的悲慘故事,許多人覺得他很可憐。其實,更可憐的是,用一生的時光來尋尋覓覓,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的,我們。」

散文是創作主體直接將個性、情懷、觀點等,以散體文句真實、自由而又不失藝術性地表達出來的文字。我想,在眾聲喧嘩的世華散文時空裡,個性率真、情懷不俗、觀點鮮明的朵拉,用她的書寫,把她的位置,清晰地標示在那裡,供讀者欣賞,讓大家評說。而我則大步迎上,以送上我的點讚。

 

 



章良我,出生與成長在蘇州河畔的上海。二十八歲時來新加坡,初為船廠工程師,現在是自由職業者。理工科畢業,喜好文史哲。在中華文化場域的邊緣地帶「南洋」,驚訝於新加坡華文小文學的勃勃生機。五十歲時,出版文集《半百集:家在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