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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聰慧:柔性.韌性.理性——論美華文學作品中的「中國形象」

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5月號總第425期

子欄目:評論

作者名:吳聰慧


美國華裔文學(簡稱美華文學)以「金山天使島」詩文為發軔,迄今為止已歷經百年滄桑。回首其創作軌迹,十九世紀中期的美華文學作品主要書寫華人金山客在種族歧視政策的迫害下所遭遇的血淚悲歡;到了二十世紀中期,作品則更多地聚焦於抒發個人情感,哀嘆華人客居他鄉的落寞與惆悵;二十世紀末,隨着國門的打開,一批又一批中國人在移民浪潮的裹挾下赴美學習或創業,這時期湧現的文學作品主要謳歌華人在美的開拓與拚搏精神;再到如今廿一世紀,美華文學作品題材變得愈加多元化並不斷向縱深推進,發展的空間也無限寬廣。但是無論哪個時期的美華文學作品都不乏對中國的言說,敘說中國既是對自我也是對中國這個「他者」的文化省思,是美華作家在雙重文化境遇下的必然選擇。由於受政治、歷史、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美華文學作品中的「中國形象」在歷史長河中一直不斷演繹變化。儘管在不同歷史時期和不同作家筆下的「中國形象」在形態上彼此迥異,但依然可以從中發現「中國形象」所具有的文化共性。本文以傳統文化為視角對美華文學作品中所塑造的各類「中國形象」進行剖析和解讀,以期能消除西方人對中國文化所存有的偏見與誤解,向世界展示文化中國的無窮魅力,加強東西方文化之間的交流與融通。

 

1    美華文學創作之「根」與「魂」

縱觀美華文壇,作品林立,成就之卓越着實令人矚目。回溯歷史,從被壓抑、湮沒至如今蜚聲世界文壇,美華文學得以崛起的根本力量便來自於文化,是文化的力量支撐着美華文學能夠從邊緣走向主流。美華文學是在東西兩種文化的關照下創作而成的,自然不乏對其兩個文化源頭――中國和美國的敘說,而對中國的表述則尤為突出。悉數歷代美華文學作品,每一部無不是中華傳統文化的凝練與集萃。李恩富的自傳體小說《我在中國的童年》曾被譽為「中國的百科全書」,該書對中國社會的家庭生活進行了全景式的鋪陳;譚恩美的《喜福會》將中華文化具象為「麻將」、「迷信」等元素予以呈現;湯亭亭的《女勇士》恰恰是因為借用和改編了中國本土文化素材為其在美國主流文壇贏得了立足之地;而新移民作家嚴歌苓更是主張深入回歸「中國書寫」,在其《芳華》、《小姨多鶴》等眾多作品中展示了不同歷史時期的中國風貌。綜上所述,無論作家是基於何種文化立場實現了對中國的何種言說,古老的或現代的;落後的或文明的;是為了向世界介紹中國文明還是希望借此滿足那些喜歡「東方情調」的美國民眾的獵奇心理,有一點是毋庸辯駁的,那就是作家對中華傳統文化的汲取是美華作品之所以能夠煥發出持久的生命力,並能在時代的更迭中得以永續的根本原因。

中華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在五千多年生產、生活實踐中形成的思想理念、傳統美德和人文精神的集合,擁有頑強的生命力和時空穿透力。它深植於中華大地,滋養着這片土地上每一位兒女的價值觀念、價值取向、精神信仰。美華作家們雖遷徙海外,深受美國主流文化的熏陶和影響,但是他們血脈中的文化基因使他們無法與中華傳統文化完全決裂,潛藏於美華作家內心的中華傳統文化,始終是他們無窮的創作源泉。如美華作家湯亭亭所言:「中國是我的創作源泉,我講的最好的故事是關於中國的,(1)仔細思辨,一方面,中華傳統文化為美華文學創作提供了充足的養分,滋養、哺育着美華文學,使之根深葉茂,茁壯成長;另一方面,美華作家亦可以憑藉文學這種獨特的審美形式,將承載於其中的深邃的民族精神和厚重的歷史文化進行開掘,借助各色人物,塑造國之形象,宣揚傳統文化,讓讀者感受中華文化之源遠流長和博大精深。一言以蔽之,中華傳統文化是美華文學創作的「根」與「魂」,離開中華傳統文化,美華文學的創作必將無法開花結果。

 

2    美華文學中的「文化中國」之豐富內涵

法國著名的形象學研究專家巴柔(Danie. Henry Pageaux)認為:「他國形象是在文學化和社會化的過程中所得到的關於異國看法的總和。(2)美華作家以文學為憑藉,書寫了各色「中國」,這些「中國形象」經過大眾傳播和渲染已然成為一種符號化的異國存在,根植於人們的頭腦中。如何解讀美華作家筆下形形色色的「中國形象」,關係着人們對於中國的態度和看法,而要深入瞭解認識「中國形象」還得將目光投射到具體的「人」之上,只有從人物的思想、性格、道德、意志、情操、精神等層面入手,才能真正讀懂「中國形象」,挖掘「中國形象」的深厚意蘊。

 

(1)柔性中國

一個民族的性格根植於文化,長期浸潤於某種文化的民族,勢必會形成本民族獨有的文化心理和個性。林語堂曾言「中國傳統文化是稠柔型的,它直接影響着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群體性格。(3)何為「柔」?《周易》中解釋,「柔」,即八卦中的陰爻。中華文化講陰陽之道,陰與陽相對,柔與剛相對。中華文化重「陰柔」,有別於西方文化的「陽剛」。中華民族的「陰柔文化」起始於老子的道家學說,「道家主虛,主靜,主退,主藏鋒守拙,韜光養晦,屬於全陰(4),華人無論是在肉體還是精神上遭受痛苦時,道家宣導的「陰柔」思想便總能成為撫慰華人靈魂的一劑良藥。

對華人之「柔性」的描寫在美華文學中俯拾皆是。林語堂在其英文小說《唐人街》(Chinatown Family)裡是這樣刻畫一家之主「馮老二」的性格特質的:

 

當兒子湯姆在上學路上遭到白人孩子挑釁和侮辱時,父親這樣說:「為甚麼要這樣小題大作呢?如果這條街不好,不要從那裡走就是了。這不是很簡單嗎?美國人有美國人的方法;我們中國人也有中國人的方法。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也是我們中國人的待人處世之方。想當初在西海岸的時候,我們的情況更糟糕……日子真是難過。可是我還是挨過來了,不是嗎?如果倒霉的話,早就被殺了,可是我們都還活着。(5)(《唐人街》)

 

從上述文字中可以深切地感知到「馮老二」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境遇,他們時常是要擔驚受怕的,在當時種族歧視的社會大環境裡,華人被排斥、被壓迫,被盤剝、被欺辱是常有的事情,「馮老二」用「小題大作」四個字輕描淡寫地述說了華人在美所遭受的困苦與艱辛,並非他神經麻木或是感知力低下,而是面對欺壓,他根本無力反抗,無處伸張公道和正義,想要發聲而無法發聲,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和無奈啊。他只能選擇沉默,沉默被華人視為用來維護尊嚴和化險為夷的最有力的武器。「馮老二」是明智的,倘若不能言,就只能選擇隱忍、妥協和退讓,不然又能有甚麼更好的辦法呢?中國人自幼就受到道家思想的教育與洗禮,早已養成了此等自覺應付人生之態度,在中國的詩文俗語中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好漢不吃眼前虧」,「退一步海闊天空」,「負一子而勝全域」之說。故猶如「馮老二」這般與世無爭,消極避世的並非只是個例,黃玉雪在其自傳《華女阿五》中談到她慘遭白人男孩理查德欺負時,也是如同「馮老二」這般,用沉默回應了白人男孩的侵擾,她覺得「理查德真是既討厭又無知。大家都知道中國有燦爛的文化。她的祖先留下了偉大的藝術遺產……她明白理查德的考試成績無法與自己相比,而且顯而易見,他毫無教養。(6)(《華女阿五》)

白人男孩尋釁滋事,黃玉雪對此卻表現得相當克制,不是不夠勇敢,也不是喪失民族氣節,緘默更能展示她作為文明人應有的教養和風度。她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華人而產生任何心理上的自卑,相反,她以自己的華人身份為自豪,言語中用「燦爛」二字來表達了她對中華文化的高度讚賞,每一次遭遇挫折,她總能從自己的信念中尋找精神支撐與心理慰藉,她堅信中華民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當華人的祖先創造出偉大而高度發達的文明之時,不列顛諸島的居民還在茹毛飲血。(7)可見,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對華夏兒女影響之深,蟄伏於血脈之中的母體文化認同無時不在衝擊着他們。道家思想有史以來成為華人精神道德與價值取向的重要指引。甚麼樣的文化就能糅煉出甚麼樣的民族性格,解中華民族之古老文化,觀華人之處世態度與方式,此處,以「柔」字定義中華民族的性格最佳。中華民族的「柔性」,看似磨礪掉了個性,實質上卻是一種通達與圓熟的表現。「柔」能克剛,「柔」亦能營造和合之氛圍,於華人而言,「柔」是為人處世的人生智慧,是厚德,更一種高貴的民族品性。

 

(2)韌性中國

「韌性」在心理學上指的「是某種壓力下復原和成長的心理機制和面對喪失、困難或者逆境時的有效應對和適應。(8)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不僅培育了中華兒女含蓄、忍讓的性格,也培育了中華兒女積極進取、自強不息的堅韌品質。美國傳教士明恩溥曾根據自己近半個世紀來在中國生活的經驗以及對中國國民的體察就中華民族之民族性格、民族精神進行了理性的判斷和總結,他曾評判中華民族是一個具有「韌性」的民族,「這種非同尋常的堅韌是中華兒女所具有的天然稟賦,類似於鹿的敏捷奔跑能力和鷹的敏銳視力」。(9)明恩溥在中國看到的和我們在西方社會裡看到的華人都是一樣的,都有一股「韌性」,因為同是炎黃子孫,擁有相同的文化基因。

美華作家對華人「韌性」精神的感悟、傳承與歌頌亦通過作品進行了充分的表達。據史料記載,自1882年美國政府頒佈排華法案以來,早期華人移民在美國備受歧視,在工作和生活中處處要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言論無法自由,權利不受保障,甚至連行動都要受到約束,美國人宣揚的自由和民主都是白人的專利,而少數族裔,尤其是華裔是被格外孤立的群體。但是身處逆境的華人從不輕言放棄,始終以不屈不撓的精神與生活抗爭,與命運抗爭,為夢想抗爭。於梨華通過小說《考驗》反映了華人在美的現實生存困境。小說描述了美國東海岸一所州立大學的華人物理教授鍾樂平在終身教授評審過程中的遭遇以及他在屢屢受挫後鼓起勇氣與學術界的黑暗作鬥爭的故事。美國華人知識分子普遍看重學術界的職位,能評上終身教授被視為獲得自由和工作保障的象徵。鍾樂平是一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他努力工作,恪盡職守,科研與教學成績斐然,是一位頗有才學和成就的大學教師,他一直相信憑藉自己的努力一定達成 「終身教授」的夢想,他從不質疑美國學術制度的公正性。但他沒想到「玻璃天花板」現象無論在美國社會的哪個領域都隱形存在。

 

鍾樂平看着華諾那冷漠的藍眼睛和金黃色的頭髮震驚不已,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把兩年多來自己的(科研)報告順便數了一下,十五篇。……他相信,他並不比系裡任何一個人差,至少不比幾個與他同時來而沒有長期聘約的人差,為甚麼華諾專挑他而不延聘呢?(10)(《考驗》)

 

作者在文中用了「為甚麼」、「專挑」等字眼來表達鍾樂平心裡的疑惑、憤懣和委屈。此刻,他的希望破滅了,美國人在學術公平問題上所採取的雙重標準讓他受到了深深的傷害,摧毀了他堅守多年的信念,他一直認為科學研究的公平本質決定了評價與種族、與膚色、與階級、與性別、與政治是無關的,但事實並非如此。鍾樂平不能甘當「鴕鳥」,他要高高地昂起頭顱,奮起反抗,討回公道,捍衛尊嚴。這是一場正義與邪惡的博弈,在這場官司中他不僅代表的是他個人,更代表了華人群體,所以他不能輸。他經受住了一次次考驗,財力、精力、健康,無論如何,他挺住了,在親友的幫助下,他如願以償贏回了本應屬於他的權利。「唯有韌性者始能遂其志」鍾樂平之所以能在強大的種族勢力面前無懼無畏,挺起脊樑,負隅頑抗,靠的就是他的一股「韌」勁。孔子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思是天(即自然)的運動剛強勁健,相應地,君子處事,應像天一樣,自我力求進步,剛毅堅卓,發奮圖強,永不停息。以「韌」字來表達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最為貼切。嚴歌苓的長篇小說《第九個寡婦》中的王葡萄,善惡分明,潑辣勇敢,憑着東方女性特有的堅韌而頑強的力量走完了自己傳奇的一生,給讀者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湯亭亭的小說《女勇士》中所描述的「我」在白虎山學道,雖歷經艱險卻恪守初心的故事,也是對「韌性」精神的生動註解和詮釋。中華民族的「韌性」來自於我們民族獨有的歷史文明傳承,是中華人文精神的高度凝練,對「韌性」精神的堅守與傳承是中華兒女共同的責任。

 

(3)理性中國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論語.季氏》)正因為人性有好色、好鬥、貪得之慾望。面對誘惑,保持理性,節制慾望,心素如蘭,是中國人另外一種處世哲學,是一種心性的修煉。「壁立千仞無慾則剛」,「理性」如一面鏡子,折射出了人性中最美一面。在人性的開掘方面,美華作家嚴歌苓是集大成者,她執念於對人性多層面的觀照,以其女性特有的細膩情感為世人揭開了人性中的善與惡,美與醜。在此,僅選取其長篇小說《芳華》以探討中華民族之「理性」的一面。這種「理性」之美在主人公「劉峰」身上得到了綻放。主人公「劉峰」在愛情萌發的年齡經歷了一次「觸摸事件」,此後他的人生徹底改變,這位樂於助人的「老好人」一下子從神壇跌到了人生的低谷,從受人敬仰的「聖人」變成了沒有道德羞恥感的「罪人」,他人生的芳華就這樣在時代的熔爐中被揉碎了,遠去了,消失了。「劉峰」的人生結局是悲慘的,他渴求的幸福總是令他求而不得。悲憫之餘,這個人物卻又令人肅然起敬。他人性中的「美」與「善」,搖曳着溫暖,給人以欣慰與力量。在經受一系列生活重創之後的「劉峰」依然能理性地面對生活,面對自己。面對「林丁丁」,這個曾經污蔑他,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人,他卻沒有一點恨意,他反而將自己人生的不幸歸咎於自己的平凡,「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天,他或許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此生與林丁丁的錯過,全因其平凡,被塑成平凡的塑像,擱在冰冷的基座上」。(11)(《芳華》)寬恕是一種美德,他本該有權力去怨恨斷送了他美好前程的「林丁丁」,他本該有足夠的理由埋怨命運多舛,造化弄人,可是他沒有,他澆滅了自己心中的怨恨,選擇了用理性、豁達、寬厚擁抱了世界,「劉峰」這個人物的形象因此而變得高大、聖潔;他用真誠、善良和奉獻締造了自己人生的芳華,同時也勾起了我們對那縱然逝去卻依舊芳華的歲月的懷念。

 

3    美華文學書寫「文化中國」的現實意義

美華作家以華人生活為題材、以傳統文化為基石,書寫了大量的故事,經文學所構之「中國形象」可能會受語言、意識形態、受眾等多重複雜因素的影響而遊移於虛實之間。但不管這些「中國形象」是否客觀真實,都從不同程度上折射了中國的文化,也反映了美華作家自身對文化身份的選擇和省思。中華傳統文化的豐富性決定了「中國形象」在美華作家筆下必定熠熠生輝,多姿多采。這些「中國形象」不同於我們從美國主流文學中所看到的「中國形象」。過去,美國人出於文化霸權心理總是有意無意地將中國扭曲、醜化,極盡貶抑之詞將中華民族描述成一個缺乏個性、落後、蒙昧、愚蠢、麻木的民族,華人沒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目光呆滯,行動遲緩,反應遲鈍。這一類的中國套話在西方複製了數百年。故美華作家重新塑造「中國形象」對推翻美國主流文化中所建構的中國套話,還原文化真相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中華民族的文化之美、中國人的人性之美需要通過美華作家手中的筆予以大力宣揚,讓世界重新認識中國、瞭解中國。從這個意義上而言,美華作家肩負了為民寫史,為國塑像之重任,美華文學已然成為中華民族與世界各民族之間文化溝通的橋樑,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本文為2018年浙江省教育廳科研項目「傳統文化視野下美國華裔文學中的『中國形象』研究」(項目編號:Y201839333)的研究成果)

 

【註】:

(1)      湯亭亭〈中國是我的創作源泉〉,《文匯報》1984年11月23日

(2)      孟華《比較文學形象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頁118

(3)      謝友祥〈林語堂論中國文化的陰柔性格〉,《北方論叢》,2000年第5期

(4)      同(3)

(5)      詹喬《美國華裔英語敘事文本中的中國形象》,暨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頁127

(6)      尹曉煌《精編美國華裔文學史》(徐穎果譯),南開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頁159

(7)      同(6)

(8)      于肖楠、張建新〈韌性――在壓力下復原和成長的心理機制〉,《心理科學進展》,2005年第5期

(9)      明恩溥《中國人的性格》(陶林,韓利利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頁113

(10)    尹曉煌《精編美國華裔文學史》(徐穎果譯),南開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頁213

(11)    https://www.weilishi.org/yangelingzuopinquanji/fanghua/fftgbad.html

 

 

 



吳聰慧  女,文學碩士,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比較文學與外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