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欄目：《香港文學》2020年5月號總第425期
子欄目：詩歌
作者名：余婉蘭
神經衰弱
於是夢見世界末日另一個我在注視我的逃亡
白天我所喪失的一種精緻邏輯
陰影後來尋找我了搜刮我了嫉妒我了
它明明尾隨我兩年之久而每次它遠遠注視我
它終於糾纏我
它變強
陰影裡的眾身影最終為虛擬 與肉身無尤
他們永遠做着年少反覆的夢 與日子無尤
被陰影所依附 終隨半生我笑
我笑了而終於沒有憤恨關於心靈世界那自然不過
人坦然衰亡
神經頃刻就因此衰弱
一下子明明白白地應對陰影
故此頃刻衰弱
巨大地嚎喊深淵
我將循此重返時間的指針之上
沒命地重返 不過一種萎靡治療
他一種美好的遺棄
痛苦深深黏合起人
和人
總如此聚散
永遠像人和人
之間
我省悟而神經不斷地衰弱
萎靡暴力因循而生
我在夢裡沒命地逃亡
故此不肯死去
我唯有如此坦率地注視我的陰影
跪拜自由
逾越的界線如斯接近
跌墮呵我們每每將人世間的痛苦盡力揭幕
深刻黑夜我手抓徒勞的所謂自由
痛
疏離
如同一粒不復存在的音訊
我所逾越的正是我所追求
結果遠去
音訊遠去
返回我所循逃的
痛
由起點上揚上揚上揚
於是才每每瘋癲復發
憂愁之時渴望尋找回家的路
溫熱讓我們眩暈
擺脫憂愁讓我們眩暈
迷路 我們溫熱地尋找回家的路
終究迷路
而雙頰泛紅
自由就在離異空間
被一種屈就的唯心主義所窩藏
接近接近接近一路失去失去 失去
顯現顯現顯現一路虛幻 虛幻虛幻
烏托邦定理
寫的隨機變幻 連我的存在也隨機變幻
世界不由我所形塑 唯心主義之終結
我們一生都希望別人瞭解自己
所以一生獨白至死
我們一生追求無物 到頭來確認無的存在
無自由無平等無愛甚麼也無
我們都是烏合之眾的後代
別奢望聖潔或列席天堂
我們都是烏合之眾的後代
別奢望修行
自我的地獄無窮延伸
無法相信人類
也無法以廣大基數讚揚人類
病發的世代搖搖欲墜
我不思 故在
純然存活 原來人類褻瀆一切
我們奢活於此 繼續奢活
以一種網狀形態生生不息奢活
彼此相愛 相知 相見
至死 與我們所愛的萬物
如夢地繁衍
偶爾喪失知覺
如夢地繁衍
靈
謎題像在開光
我以為偶一閃爍的光就是道
閉合，你掙脫光就像掙脫自身，於是你連 同光脫逸霧霾
剩餘空蕪
雙眼在靜謐的臉上
我詰問過我，能否開展新生？
可是我從來不是在結束之處開展
無盡地憑空孕育，於是從來沒有過死亡
我詰問過我所喜悅的新生
喜歡漂泊嗎？但願我們一直無目地地存活
時間才緩緩落後
靈也一同倒後
伸張美好的墮落
與無望
我沒有想過然後怎樣
一對老年夫妻在窗外好奇地凝視我們做愛
屋子生長在遊樂場旁邊 摩天輪的翼在窗前反覆輪轉
我們每跳入一次 輪迴一次圓
然後再做一次愛
老公公的脖子伸得越來越長 與我對望良久
他的蛾也前來了
真實與虛構之間的細微差異
一髮之距
我所想像的通通渺渺如同沙塵
越細碎彰顯存活的越不可觸碰
我們憑藉幻象 抵達彼岸 無休止息
我們憑藉更巨大的幻象 抵抗幻象
說說笑笑來經過了
就過了
黑洞在宇宙裡無休止息吞吃恆星
謎題永遠無法歸來
從來我們就眷戀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