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芸 ： 日本咖啡館掠影

日本的咖啡館，其名稱有的標為喫茶店。喫茶原意是指飲用鐮倉時代從中國傳來的綠茶。

但是起源於江戶時代的喫茶店，經營範圍卻是咖啡、紅茶、果汁，水果、蛋糕等點心。這和一般的咖啡館並無二致。

在日本，咖啡館最多的是大阪府，其次是名古屋市所在的愛知縣，然後是東京都和神戶市所在的兵庫縣。

一般的喫茶店開門較早，因為供應早餐。飯店一般開門晚，只供應午餐和晚餐。上班族早晨上班前走進咖啡館後一般要的早餐是一杯咖啡加一片烤麵包一个煮雞蛋或者一盤三明治之類，有一次我看到一家咖啡館供應的早餐是一碗白粥和一個肉包子。咖啡館一天中客人最多的黃金時刻當是在下午。幹完了家務的主婦們相約在咖啡館裡喝咖啡、聊一會兒天然後去超市買東西回家做晚飯。做生意的人會在這時約對方去咖啡館洽談，興趣相同的朋友、志士也會在這時在咖啡館小聚。還有一些人進咖啡館是為了消磨等候的時間。

咖啡館的面積大小不等。小的則把自己一戶建住宅的底樓用來開咖啡館。除了圍繞廚房的小半圈櫃檯座位以外，只能放下兩三張桌子。大的則如一個小型的廣場。日本的咖啡館絕大多數是在室內，也有模仿法國巴黎的露天咖啡館，在店外的場地上放一些桌椅的，但很少。一般來說，日本的咖啡館的佈置是樸素、實用的。和餐廳差不多，只是比餐廳少一點油膩，多一分安靜，多一些花花草草的盆栽裝飾。但是也有個性化的。

有一次，我跟公司的攝影俱樂部去一個景點拍照片。途中，領頭的川端先生說要帶我們去一家有趣的咖啡館。車開到了沒路可開的地方，我們下車後跟着川端先生爬上了一個小山頭， 看見了一幢木屋，還看見了一個男人揮舞斧子的背影。那男人下穿牛仔褲，上着小方格棉布襯衣，頭戴寬大的捲簷牛仔帽。完全是電影中看到的美國西部牛仔的裝束。他揮舞斧子是在砍一根木頭。他轉過身，那是一張百分之百的日本中年男人的臉，他爽朗地對我們笑着說歡迎，從他和川端先生說話的口氣來看，他倆似乎是老朋友了。

木屋是個咖啡館，那牛仔是主人，他領我們進了屋，裡面有三張看上去挺粗糙的大方木桌，周圍各被四條長木櫈圍繞着。沒有其他客人，而我們十個人圍着一張桌子坐就夠了。我沒有去過美國，我想，美國的鄉村咖啡館長得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我們都沒有喝咖啡，而是經川端先生推薦，喝了一種香草茶。香草茶是由女主人和女兒端上來的。晶瑩透明的青黃色，清香撲鼻，喝了第一口就覺得甘美爽口，沁入心肺。香草是從夫人和女兒管理的屋後百草園裡摘來的。夫人和女兒除了招待客人，種植香草外，還製作各種商品，牆上掛着她倆編織的毛衣，標的價格不菲。櫃檯裡有她倆做的香草蜂蜜、香草點心、香草沐浴露等。而男主人的業績更偉大，這幢二層樓的木屋是他自己設計、建造的。

像這樣的個性咖啡館生意全靠口碑了，要不是熟人介紹，誰能知道離開車道很遠的這家咖啡館呢？

上面這家咖啡館無論多麽有個性，還是以出售咖啡或茶以及點心為主，可以說還是正宗的咖啡館。

日本還有或者說還有過這樣的咖啡館。

比如，歌聲吃茶、無內衣吃茶、卡拉OK吃茶、主人吃茶、貓吃茶、漫畫吃茶、英特網吃茶、體育運動吃茶等等。這些咖啡館的名稱雖然含有吃茶兩個字，但是經營的主體卻是前面的幾個字表示的內容。可以說這是一種變異的咖啡館。

歌聲吃茶不同於卡拉OK的唱歌，卡拉OK是一個人一個人唱，歌聲吃茶是客人大家一起合唱。歌聲吃茶起源於1955年前後，衰退於七十年代。在這樣的咖啡館裡，客人中有人領頭唱了後，大家就一起合唱，店內有鋼琴或者電子琴伴奏。大的店內還有樂隊。唱的歌有俄羅斯民歌、童謠、勞工曲、反戰歌、演歌等。有的店有自己專門的歌本。伴隨着當時勞工運動、學生運動的興起，歌聲吃茶興盛，後來隨着勞工運動、學生運動的退潮，歌聲吃茶也衰退，一部分店關門，一部分轉為此時興起的卡拉OK吃茶。

無內衣吃茶於1978年誕生於京都。店裡的女服務員都不穿內衣，上半身乳房外露，下半身穿極短的超短裙。最盛時期東京有兩百家店舖，大阪有一百至一百四十家，在1984年國家施行改正風俗營業法，打擊這樣的色情吃茶後，這樣的店就銷聲匿迹了。

主人吃茶是從國外流傳到日本來的。店裡的服務員都是僕人打扮，對客人也如僕人對待主人那樣恭敬謙卑。進店的客人能過一把當主人的癮。

貓吃茶是在店內放養幾隻長相可愛的貓。讓喜歡貓的客人來店裡喝咖啡喝茶的同時，和貓一起玩一會兒。

其他漫畫吃茶、英特網吃茶、體育運動吃茶等想必從字面能明白，就不再一一贅述了。

在這樣的吃茶店中，我去過一次漫畫吃茶。

那是好多年前，兒子還小，放暑假時，我把他從上海帶來日本。我平時上班不放心讓他一人待家裡，就帶他一起上班。在我工作的公司所在的大樓裡有一個公眾閱覽室。我讓兒子待在那裡看書。我去公司上班，吃午飯時到閱覽室把兒子帶出去吃飯，然後再讓他去閱覽室，我上好下午的班後，再帶他回家。

如此，一天天的過去了。有一天下班後，我去閱覽室卻發現兒子不在那裡，我在周圍找了一圈不見蹤影，頓時冷汗直冒，不知怎麽辦才好。

就在我想去報警時，兒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我轉而為喜，又轉而為怒。質問兒子跑哪裡去了。他於是帶我走，在地下街裡曲裡拐外地走了好一會兒，鑽出地面，發現已經離我公司的大樓隔了兩條大馬路了。就在這裡有一家漫畫吃茶。兒子說剛才是到那裡面去了，明天還想去。於是我就想進去看看裡面是甚麽樣的。

進去的時候不收錢，出來的時候收錢，按時間算。每小時一百二十日圓，相當於七、八元港幣。那倒是我兒子用零花錢能進去的價格。裡面有多種自動販賣機，賣煙、賣方便麵、賣冰淇淋，那賣咖啡等飲料的職能自然也由自動販賣機代勞了。店堂面積很大，一排又一排的書架，裡面整齊地排列着漫畫書，當然店裡還擺放着桌子和椅子。這些都是能想像得到的。出乎意料的是店裡除了有廁所以外還有淋浴室，靠牆的一邊，還有用齊肩高的隔板隔出的一個個單間，單間的地面高出外面的地板一截，上面鋪着榻榻米，竟然還有枕頭和蓋身體的毛氈。原來這是給客人睡覺的單間。客人坐着看累了還可以躺着看，當然晚上還可以在這裡睡覺過夜，因為店舖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就是旅行途經這裡的人住在這種漫畫吃茶店，也比住膠囊旅館還便宜。

我不由得讚嘆。這樣的漫畫吃茶確實經營有道。怪不得客人多多。

縱觀日本的咖啡館，正宗的即以出售咖啡、茶水、點心為主的咖啡館看來會源遠流長地存在下去。同時，隨着時代的發展，還會出現種種變異的咖啡館。不知道將來還會有甚麽XX吃茶出現。

2016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