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宰雨 ： 你還在咖啡飄香裡開夜車嗎

今年七月底到八月初，我帶領着韓國大山文化財團組織的「大學生東北亞大長征」一百人團隊走完了從重慶到上海的長江沿岸的八天路程，追尋着在司馬遷、劉備、關羽、諸葛亮、李白、杜甫、魯迅、鄧小平等所謂「長江上空的八個星星」的足迹，一路做了相應的人文講座。在「大長征」的過程中有很多感受，收穫也頗多。

不過，對我個人來說，在這次「大長征」活動中有一點小小的遺憾，那就是喝不到我在韓國常喝的原磨咖啡。我去中國的時候，一般會帶去一些小袋包裝的苦苦的韓式原磨咖啡，就是用熱水沖着喝的那種。不過，這次財團派來的醫務人員等工作人員也有好幾個，期待他們會準備，但是沒有想到誰也沒有準備我常喝的那種咖啡，他們準備的是各種醫療品和韓國燒酒以及下酒菜等。整整四天我沒能喝到韓式原磨咖啡，這使我不好提起精神來，對準備演講也有些影響了。我們團隊到了洞庭湖邊的岳陽樓，參觀天下名樓和名湖後氣氛稍微活躍了起來。到了傍晚，年輕學生們去參加圍繞洞庭湖周邊快步走的集體運動，我和一些上年紀的非學生團員先到南湖邊吃晚餐地點附近散步，恰好，在餐廳旁邊靠南湖的地方發現了一家韓國式的咖啡陪你（café bene），視野開闊，設施也很優雅，非常高興，我馬上點了一杯韓式咖啡，喝一喝，那苦苦熱熱的味道真讓人感覺舒服，提起精神來了。

我們韓國人一般很喜歡喝咖啡，很多人有每天喝咖啡的習慣。習慣於中國茶的中國朋友們估計不太能理解。跟上面介紹的一樣，我也很喜歡喝咖啡，一般每天喝兩到三杯，一般下午喝一杯，晚上喝一兩杯。

為甚麼這樣喝呢？僅限於我個人經驗來講，這和我的工作分不開。

我除了一個星期上課的那兩三天以外，一般都是晚睡晚起。主要在晚上和半夜工作，大多是寫論文或者寫稿子，或者組織學術工作。緩解這些壓力的，估計喝咖啡並不是最佳的辦法，不過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採取這個辦法，這個習慣維持已經很久了。

吃飯吃肉後，馬上工作，可能影響到消化，這個時候喝點咖啡，除了能排除油膩，還能幫助消化，有利於促進身體的新陳代謝。還有，一般工作的時候，喝咖啡有助於提神，馬上能讓神經活潑起來，頭腦也靈活起來。像我這樣做腦力勞動的學者來說，喝咖啡，確實對工作有相當大的幫助。不過，我喝咖啡的時候，在一般情況下，絕不加糖加奶。加糖加奶，感覺不純正，好像讓精神不純一樣，提神方面的效果好像也減少。我年輕的時候喝咖啡，如果不加糖和不加奶，就不喝，好像是為了吃糖和牛奶而喝咖啡似的。但是不知甚麼時候起，我開始品味到咖啡的苦味兒，稍有些甜味兒就不想喝了。

在韓國，喝咖啡的茶房文化走向大眾化，估計從1960年代開始。開始的時候，普及的主要是加糖加奶的即溶咖啡。我在1970年代軍部獨裁時期度過了大學生活，那時學生民主化運動非常熾烈，我們參加運動的學生一般為了避開警察的監視，在地下茶房有點黑黑的角落裡偷偷見面，喝着即溶咖啡或者韓國傳統茶用低聲商量抵抗運動的策略。現在流行的專賣原磨咖啡店文化，可能是從選出民主政權之後的1999年開始的吧。這一年，美國星巴克咖啡館在梨花女大開設第一號連鎖店。進入二十一世紀以後咖啡專賣店文化急速普及。韓國獨自開發創業的咖啡連鎖店也陸續誕生，因此就有了咖啡陪你（café bene）、TOM N TOMS、EDIYA COFFEE等咖啡專賣連鎖店，它們後來大都到中國大陸去發展，因此在中國的不少的城市裡都有這些品牌的咖啡館。我在岳陽市南湖附近見到的咖啡館就是「咖啡陪你」。

2005年韓國發生了「大醬女論爭」，針對吃了三、四千塊韓圜（人民幣二十元左右）的大醬湯之後去咖啡館喝五千塊韓圜（人民幣三十元左右）咖啡的女性而發生的。這個「大醬女」稱呼後來急速擴大使用，主要是針對只能依靠丈夫或者男朋友的經濟能力而虛榮地做高檔次消費的女性而加以批判的。不過，到了現在，對在咖啡專賣店裡喝原磨咖啡的女性發出批判聲的可能找不到。這就說明，這樣在咖啡館裡喝原磨咖啡的文化已經普遍化了。韓國的大城市裡，到處可以看到各種大大小小的咖啡廳。

我一般在家中書房裡工作。不過有的時候由於客廳電視的聲音等原因，不能集中，工作受到影響。這個時候，即使是晚上八點，我也拿着筆記型電腦與附帶品，去二十四個小時都營業的TOM N TOMS咖啡館，剛好那座位於驛三洞的咖啡館離家不遠。在那裡，一邊喝咖啡，一邊工作，就是開夜車。到了凌晨三、四點多鐘才回家休息。這樣能集中精力，無論寫一篇論文還是翻譯一篇作品，都有相當大的進展，心裡也感到充實。有的時候，寫完一篇稿子以後，望着初升太陽的藍天回家。尤其是寒暑假的時候，這樣的情況比較多。

沒課的時候，如果研究生要找我指導學位論文，我讓他（她）們到離我家不遠的一家咖啡廳裡，花上兩三個小時進行討論。時間長了學生們都知道我喜歡喝甚麼，因此在等我的時候，不用問我，就直接點不加糖不加奶的純正的大杯的美式咖啡。我當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見。先聞聞咖啡飄香，情感與頭腦都有靈敏的反應。聽了研究生說明論文的方向和內容，一邊喝，一邊提問題，學生的反應也跟着咖啡覺醒作用的發揮，敏銳起來，我們的討論也漸入佳境。

咖啡對解酒也很有效。我有時候在學校附近和同事們或者和研究生們喝點酒。散會後回研究室，然後燒水親自沖苦味濃厚的純正的咖啡喝，這樣酒勁慢慢就醒過來。

我在家裡工作的時候，常常在咖啡廳裡買來隔熱防燙的新的紙杯咖啡，一邊喝，一邊工作。不過，咖啡價格不菲，一杯就是五千韓圜左右，想來想去，真不合算。過了很久，就決定買一套咖啡篩檢程式與過濾紙。又買了一袋咖啡原豆，請服務員用機器磨碎，帶回家，親自燒水過濾一喝，成功了。如果花一萬五千韓圜就能買一袋很好的咖啡原豆，請服務員細細磨碎，帶回家來，可以喝上十五大杯以上。這樣，很好的原磨咖啡一大杯，成本還不到一千韓圜（六、七元左右），算起來很經濟。以後，我就用這樣的方式在家裡或者在研究室裡燒水喝咖啡，訪問我研究室的客人，可以嚐到我親手製作的原磨咖啡了，咖啡飄香真的很醉人呢。一些年輕教授向我問秘訣，我說很簡單，他們不相信，我就笑而不答。不過，這樣喝咖啡，應該要注意，磨好之後不能超過一個月，因為一個月之後，容易失去新鮮度，味道變了，就不好喝了。

我們這樣的人文學者，很需要靈活並有洞察力的思考活動，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咖啡是很好的一個同伴者。不過，俗語說：凡事過猶不及。我雖然一直以「心態年輕」自居，但是開夜車喝咖啡的時候，已經感覺到「過猶不及」了。

你還在咖啡飄香裡開夜車嗎？

我雖然羨慕你的年輕和浪漫，但是不想跟你一樣做。

這金秋季節裡，我想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首先看看遠山的紅葉，同時聞聞醉人的咖啡噴香，然後慢慢低着頭看書，又慢慢仰着頭喝咖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