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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 桐 : 穿行寧夏

主欄目:《香港文學》2016年12月號總第384期

子欄目:散文家園

作者名:巴桐

飛機降落在銀川機場。我走出機艙,走到舷梯第三級台階時,停下腳步,抬頭望了一眼橫在遠處的賀蘭山和山頂靉靆的凍雲,高原的風像一盆冷水潑了我滿臉。這是十月的銀川,一股蒼涼襲上心頭。我預感未來的幾天裡,我的心將泅泳過一片粗礪的沙海。

深圳的老友李老闆在銀川搞房地產,邀我到寧夏一遊,我立馬飛了過來。笑容可掬的李老闆等在門口,上了他的卡迪拉克,他說,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非常對不起,只好讓我的司機古斯塔陪你到處轉轉。我說,好!你忙去吧。

於是我像一件快遞郵包,被轉到了陌生的、長了絡腮鬍子的古斯塔手上。少了李老闆這個細心周到的「褓母」,旅程就變成汪曾祺的散文,信馬由繮,任憑興之所至、自由揮灑了,省略了許多禮數上的枝節。

到寧夏,我以為就是尋找一種曠世的蒼涼,一種生命感悟的自省;就是經歷一次心靈的洗禮,一次天地本真的回歸。

張賢亮曾指着他的西部影視城說,寧夏有甚麼,寧夏不就是有荒涼麼,我這叫出賣荒涼。遊客來這裡帶走的是腳下的泥土,留下的是口袋裡的錢。聽聽這苦澀的玩笑似的幽默,寧夏被他赤裸裸地還原成荒涼與泥土。然而唯其「荒涼」,唯其「泥土」,才保留了原生態的淳美與泥土的芬芳。這在污染遍地擁擠浮躁的今天,寧夏不啻是一方令人嚮往的禪意淨土。

翌日醒來,推窗外望,我深深吸了口氣,帶着花香的空氣沁入心脾,心裡發出感嘆,啊天真藍!很久很久沒見過這麼藍的天了。我的旅程是從張賢亮的西部影視城開始的。

踏入影視城,你腳踩的是沙地黃土,眼見的是殘舊蒼涼,心底卻嫋嫋地升起一股雄渾悲壯感。遊客且行且看,遊目四騁,盡覽刀光劍影俠客飛來飛去的龍門客棧,嗩吶嘹亮花轎搖盪的紅高粱月亮門,光怪陸離神魔鬥法的大話西遊奇景,宮廷飲宴西域輕歌曼舞的古城堡,還有文革大院、長阪坡街道、老銀川一條街……城內一路有織布、擀氈、打鐵、刺繡、耍猴、鬥雞各種非物質文化民俗表演。讓你看得眼花繚亂,感受一種原始美、樸素美。這裡已拍攝百餘部影視作品,大小場景三百多處,分佈在明、清兩座城堡。當初張賢亮傾囊投入七十八萬元起家,誰會料到,這樣一個蜷縮在西北荒漠中殘破不堪的羊圈,竟發展成今天上億元的產業。目睹眼前的一切,你能不嘆服張賢亮獨到的眼光和超前的意識嗎?能不欽佩他創基立業的雄心和魄力嗎?

我與張賢亮曾有一面之緣,記得是2009年吧,張賢亮到香港參加一個文學研討會。我在一個晚宴上遇見他。他一派儒雅之風,而又幽默爽朗。他是個老煙槍,平時吞雲吐霧,當自己是菩薩一樣供着,煙火不斷。但香港酒樓禁煙,這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只好抓一支沒點着的煙棒,在指間搓來搓去過乾癮。那動作頗為怪趣,卻更見他的率真和不羈。記得那晚他說的一句話,「所謂風格,就是作家的精神傷痕。」是的,只有走過苦難的人,才能「彈扣即響金石聲」。他是記者寵兒,總被團團圍住。好不容易我瞅了個空檔,邀他合影,他欣然應允。一手搭着我的肩膀擺了個老友記的「甫士」,咔嚓一聲,定格在我的相冊中。

張賢亮是一隻不死的沙狐。他十九歲就被投入監獄,在賀蘭山下的勞改農場輾轉二十二年,重獲自由後,本可遠走高飛,永遠離開這塊傷心地。卻不料他選擇留下來,還泚筆寫下「安心福地」四個大字,掛在他的小土坯房。「此心安處是吾鄉」,祖籍江蘇盱眙的張賢亮徹頭徹尾地把自己視為寧夏人了,這塊土地帶給他太多的苦難,也成就了他一生的傳奇。張賢亮直到走完生命最後一刻,也沒離開過寧夏這塊熱土。他去世後埋葬在西部影視城,永遠融入大漠的蒼涼與雄渾!

我印象中的寧夏,總走不出荒寒淒苦的邊塞詩詞。王之渙的《涼州詞》寫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直砭人心,令人對塞外裹足卻步。而收入《嘉靖寧夏新誌》裡、清代張舜民一首七絕吟道「白骨似沙沙似雪,將軍休上望鄉台。」更是令人不寒而慄。車子開出影視城時,古斯塔突然問我以前是否到過寧夏,我搖頭答道,沒有,這是頭一回。我說,我對寧夏的認識全來自古代詩詞。古斯塔輕嘆一聲笑道,去看看沙湖吧,讓沙湖給你洗洗腦。

於是,我們驅車前往沙湖。站在觀景台上眺望,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美景令我目瞪口呆。我看見周遭是一片黃沙,中間卻嵌着一汪綠水,造化天工,上蒼傑作,沙抱翠湖,湖捧黃沙,江南的靈秀與大漠的雄渾融為一體。宛如一塊碧玉鑲嵌在黃金指環的表面,又似一個美人橫臥在武士的懷抱。妙就妙在大漠與江南之間的距離,竟是一步之遙,旋踵之間。我來遲了一步,眼下荷花已經開敗,殘莖亂立,如張旭的狂草寫在湖面。設若夏日,必是另一番情景:放眼望去,「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塞北雄姿鋪展眼底。俯瞰沙湖,「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江南風韻盈於眉睫,那真是令人心曠神怡。這裡的荷田竟有千頃之廣,氣勢懾人,遠勝杭州西湖的荷塘,甚至與白洋澱的荷田相比亦毫不遜色。

我看見,沙丘上一隊駱駝正在行進,腳下是黃沙,側面襯着紅日。霞光染紅黃沙,一串清脆的駝鈴撒在風裡。長長的駱駝隊伍像移動的山丘走進紅日的光影,走進莊嚴和肅穆。沙丘下,水光瀲灩,蘆葦叢叢,蒼鷺野鸛高低翔舞,嘎嘎的鳴叫讓沙湖更加天迥水闊,遊艇犁過琉璃般的水面,拖着銀色的水紋,鐫刻下山的歡顏水的柔情。沙湖儼然是遺落在絲綢之路上的一塊璞玉。

最讓你嘖嘖稱奇的是這裡日夜進行着沙與水、火與冰的搏鬥,在這生死搏鬥中,它們終於找到一種共存的方式,找到彼此可以相容的距離和平衡,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而人類的爭鬥則慘烈得多,結局總以一方流盡「最後一滴血」告終。

夜宿湖邊客舍,月夜清寂,思緒紛擾,不知何故忽然想起西班牙作家伊巴涅斯的小說《血與沙》,喔,也許是書名與眼前的景物有所契合吧,小說的某些情節翩然浮現腦海。鬥牛士加拉爾陀為了榮譽和金錢,為了討好「像虎烈拉一樣危險」的貴婦人,最後倒在鬥牛場上,血染黃沙,他「身子蜷曲,像是一條綢緞和金線做的極大的蠕蟲」……鬥牛士魁梧挺拔的身姿,身穿華麗的捆着金線的綢緞衣服,讓人羨慕、着迷、瘋狂,但最後變成一條蠕蟲……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着,腦細胞愈來愈亢奮,無法入眠。披衣而起,推門走出觀景台。抬頭望見月亮航於銀河,清輝灑滿山野,月光下的沙丘,竟像少女光滑細嫰的雪白肌膚,沙丘的「玉臂」伸向冰冷的湖水。我忽感霜侵鬢髮,雪積眉峰,一絲悵惘從心底冉冉升起。

四周是如此靜謐,彷彿可以聽見風與沙的竊竊私語,瞥見月與水的秋波暗送。這時如果突然飄來一二聲羌笛,我的淚窩一定會當場決堤,心的塊壘一定會轟然崩塌,我真想像狼一樣仰月嗥鳴,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啊!沙湖的月夜,撫慰我躁動的心,令我開悟釋然!

我帶着一本旅遊小冊子,一路上按圖索驥,去邂逅寧夏的美麗與神奇。古斯塔不僅是一個盡職的司機,而且是一個很好的導遊,他對家鄉風物瞭若指掌,不時加插一些民間典故的介紹,更令我遊興大發。這裡有像風一樣飄逝的西夏王朝與黨項部族、有無法破譯的死去的西夏文字、有謎一樣賀蘭山人面像岩畫,有寧夏古長城、塞上明珠青銅峽以及紅旗漫捲西風的六盤山……任你馳目騁懷,緬今懷古。

我站在「東方金字塔」西夏王陵面前,靜默無語,面對一座座被風雨剝蝕的陵墓,夾着沙塵的風掠過,一坨坨駱駝刺草在風中顫抖,我彷彿聽到嘶嘶的馬嘯,想像着墓中人當年橫槊躍馬、叱咤風雲的英姿。

一千多年前,麕聚在黃河河曲的黨項羌族人像一股沙塵暴,掠過十一世紀中國的天空。西北邊陲崛起了西夏王朝,它剛呱呱墜地,雄踞南北的敵國亟欲將它扼殺在襁褓中,如狼似虎從四面八方撲向它。但「鷹狼之子」西夏王李元昊「西取回鶻滅青唐,南擊宋土東敵遼。」一次次擊潰了強敵。令人驚嘆的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竟也曾是「鷹狼之子」的手下敗將,他四次率領大軍親征西夏,卻次次鎩羽而歸。直到李元昊因奪妻之恨,被其子寧令哥削鼻而亡,多年後蒙古人才把黨項人高傲的頭顱斬於馬下。西夏王朝近二百年短短的歷史嘎然而止,像流星一樣消失在蒼茫天際,黨項人也走進歷史深邃的叢林悄然而逝。他們的所有秘密都埋藏在這片王陵中。方圓幾十平方公里的陵園,分佈着九座帝陵、二百五十多座陪葬墓,這些就是西夏王朝留在世上的全部。

面對頹垣,荒塋,無邊的孤寂,你難道無所憬悟無動於衷麼?無論英雄豪傑也好,億萬富翁也罷,活着的時候縱然廣廈萬千,死時都終歸一抔黃土。這是黃牙小兒也知道的道理,但是世人仍為頭上的「頂戴花翎」,為了銀行存摺多幾個零,拚死拚活,慾壑難填。

懷着對西夏王朝的欷歔,踏上前往青銅峽的路途。沿途透過車窗可以眺望黃河。心中不禁默誦「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黃河像一條遊弋於雲鄉夢澤的巨龍,一路騰挪衝撞,開山劈嶺,浩浩蕩蕩奔湧而來。奔流至此,青銅峽大壩猶如一把利刃,將河道攔腰截斷,馴服狂龍,蓄水發電洩洪。萬馬奔騰的黃河水一頭紥入壩槽,驚醒兩岸璀璨燈火!

我最早聽到黃河的名字,不是從書本上而是從北方難民慘白乾裂的口中。小時候我住在窮鄉僻壤的閩西北山城,從千里之外黃泛區逃來的難民讓我知道了黃河。黃河在我兒時的認知中代表着苦難和血淚。

後來我在書本和抗戰的歌聲中擁抱黃河。李白一聲長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響遏行雲!中學時,我曾放聲高唱: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我也曾含淚呼喊:黃河黃河,我的母親!今天我再一次走近黃河,在青銅峽觸摸黃河的脈搏,諦聽黃河的心跳!

深秋的青銅峽 ,輕紗般的霧靄從黎明的河曲隱退。青銅峽遼闊而原始的天空,走了一夜的冷月還在西行。我彷彿聽到濤聲的呼喚,去尋找那首台灣詩人余光中心中的民歌,一首只有黃河的肺活量才能歌唱的歌,那是紅海的呼嘯,熱血的合唱,響徹天地。

我沿着青銅峽中華黃河壇大道疾走,風掀起我的衣袂飛揚如蝶。七十二米的青銅照壁,映現母親河不老的容顏。黃河是中華民族的基因,炎黃子孫只要看一眼黃河,就知道自己為何長着黃色的皮膚。在世界之林,種族之列,炎黃子孫總是帶着母親的遺傳、黃河的胎記傲然挺立,堅毅前行。海外遊子歸來,總想一掬黃河,讓黃河從指縫流過,從心底流過,帶着母親的體溫,帶着母親的叮嚀走遍天涯。

我看見,黃河淌過青銅峽的臂彎,濤聲像遠雷隱隱傳來。閃爍的波光如西夏冷鍛鎧甲,凜冽的峽風似西夏神弓箭簇。朝霞染紅天邊,令人浮想史上的一幕,西夏向宋廷進獻西域美女和夏國劍,晁補之作歌讚曰:西域美女「紅妝擁坐花照酒」,夏國劍「試人一縷立褫魄」。西夏王朝的輝煌刻在青銅峽岩壁,寫在黃河的波濤上。

青銅峽市因黃河大壩而名聞遐邇。我驚嘆小小青銅峽市何來如此大氣魄,近年一群圍繞黃河的主題建築崛起,座座都是大手筆。沿着峽岸羅列巍峙的中華黃河壇、青銅牌坊、黃河大鼎、天賜閣以及中國四大名樓之一的黃河樓,無不氣勢恢宏,美輪美奐。這些建築供炎黃子孫禮敬黃河、拜祭黃河、感恩黃河!此外這裡還有青銅峽一百零八塔、黃河大峽谷、金沙灣及北岔口長城……青銅峽市彈丸之地,聚集着如此稠密的巨型建築和獨特景觀,真讓人目不暇接,嘆為觀止。

出青銅峽,直奔六盤山。車子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在曠野上急馳,車尾捲起黃沙,車頭朝着一輪血紅的落日。車子像野狼一樣向落日撲去,司機古斯塔瘋了嗎?他想追上落日,他想把我們連人帶車開進落日裡去,然後熔化在那出爐鋼水般的落日烈燄中去嗎?其實無論我們的車子怎樣加大馬力,也無法縮短與夕陽的距離。它一直懸掛在擋風玻璃前方,只是光線在變化。光燄漸漸收斂,從刺眼的火球,逐漸光芒斂盡,剩下一個磨盤似的大紅剪紙,貼在鋪滿玫瑰色晚霞的天幕。蒼茫暮色隨之湧來,像潮水般漫過車頂。我不再埋怨古斯塔開得太快,心裡反而冀望他再開快點,眼睛睃尋着路邊閃過的村落、房舍,祈盼出現一片密集的燈火,那便會是城池大邑,我們的目的地。

掌燈時分終於車抵固原市,吃過晚飯,早早歇息,養足精神以便次日攀登六盤山。

六盤山是我心目中的聖山,它是「天驕之甍」,也是「降龍令台」。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多年征伐西夏,師老兵疲,終於病歿此山,天驕魂歸處,此山便「有龍則靈」了。遙想當年毛澤東屹立山頂,天高雲淡,紅旗漫捲,他發出豪言「不到長城非好漢」,號令紅軍長纓在手縛住蒼龍!一曲《清平樂‧六盤山》,氣壯山河,聲震霄漢!雄偉險峻的六盤山,自古就是兵家爭戰之地,從秦始皇、漢武帝,到唐太宗李世民,都曾登臨騁目,在此環顧邊塞,睥睨天下!

六盤山素有「山高太華三千丈,險居秦關二百重」之譽,是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的最後一道關口,翻越過此山,就到了陝北地界,紅軍自此從勝利走向勝利,直至解放全中國。眼下正值深秋,六盤山楓葉紅了,層林盡染,萬樹飄丹。滿山紅楓如紅軍揮舞着萬千桿紅旗,海嘯般呼喇喇撲向山頂。山頂上矗立着紅軍長征紀念亭,飛簷凌空,雄姿巍然。我臨風抒懷,頓感熱血沸騰……六盤山丹霞地貌,擁雲海奇峰,赤壁丹崖,懸泉飛瀑之勝。此行我們還順道遊覽了老龍潭、須彌山石窟,飽覽名山,盡興而返。

五天馬不停蹄穿梭寧夏平原,我看見,邊塞詩中的寧夏早已封藏在故紙堆中,一顆塞上明珠鑲嵌在祖國冠冕的西北隅。「天下黃河富寧夏」,拜黃河乳汁所賜,寧夏勇鬥旱魃。黃河蒸騰的水霧,與青藏高原炙人的陽光,在寧夏上空孕育出雨雲,澆灌出一個蓊鬱的塞上江南。

寧夏猶如幽谷的薔薇,讓我細嗅挹香。英國詩人西格夫里.薩松有句名言:「我心中有猛虎在細嗅薔薇。」意指老虎也會有細嗅薔薇的時候,忙碌而遠大的雄心也會被溫柔和美麗折服。我雖非虎,然而今生我僕僕於途,常錯過身邊的風月與繁花。寧夏像驀然綻放在我人生旅途的一叢薔薇,馨香撲鼻而又帶刺,愉悅我亦戳痛我。這是一次心靈之旅,令我讚嘆與沉思,讓我陶醉與歌哭。

回程長驅直奔銀川,古斯塔囑我放心閉目養神,並播放用梵婀玲演奏的輕音樂《梁祝》,為我催眠。坐在車廂裡搖搖晃晃,似睡非睡半睡半醒,時而昏昏,時而睜睜,兩旁景物紛紛擠到窗前,跟我打個照面又迅速向後退去。高速公路像一條無限延伸的拉鍊,小車像鏈扣把兩旁景物剪下收攏,一路滑向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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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桐,福建省福州市人。寫小說、散文,兼及文藝評論、報告文學、影視劇本。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蜜香樹》、《日落香江》,散文集《香島散記》、《情緣醉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