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 ： 飲食在檳城

F是檳城的熱烈的擁護者與捍衛者，一說到檳城，樣樣都好，近乎盲目崇拜了，但又不能不佩服她的真摯。檳城我去過多次，最近一次便是世華作家檳城采風，有那麼多華文作家聚集一堂，十分難得。那天清早就要離開檳城了，沿街駛去，許多食肆都還在睡覺，看來早餐沒有着落了，但見她不慌不忙，一直駛到一家叫「桃園茶樓」的地方，我以為她是這裡的熟客，卻聽說她並沒有來過。雖然很早，但幾乎客滿，大多數是中老年人，茶客和堂倌全都操粵語，難道是廣府人的天下？剎那間，我有掉進香港茶樓氛圍的錯覺。

檳城是閩南人的天下，只要懂得閩南話，便保證可以橫行。當然已經變調，不十分正宗，帶着檳城特色，溝通絕無問題。然後，F又帶我去老店喝咖啡，這一條街據說給新加坡人收購了，而這家咖啡店也來日無多，即將易主，老店越來越少的時代，看來是毫無辦法的事。許多人都在牆壁的大理石磚塊上用紅的、黃的、橙的、藍的箱頭筆留言，我看到8月4號L的留言：「老店 老咖啡 老情緣」，同一天，在另一塊磚上，F的字句：「咖啡味 古早味 人情味」。還有好多題字，如：有緣來此，不可思議！！！如：首嚐古早味咖啡。如：這是茶……這是咖啡……還是茶。等等。但如今是商業世界，作為一盤生意，價高者得，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即使老店有更多擁護者，也根本無力阻擋財團收購的步伐。我看着那些依依不捨的留言，有些悲哀。喝一口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有苦苦的感覺。

其實，我更喜歡的是在溝邊的「多春茶室」，前幾年去過，至今難忘。那裡的半生蛋和黑咖啡特別好吃，難怪每天人們都大排長龍輪候，許多香港人也都紛紛慕名而來，不顧環境一般，誓要一嚐風味。

別具味道的還有景貴街的珍多冰，那舖頭非常出名，每時每刻，在它前面都排大隊，人龍很長，少點耐心都不行。那天午後，我們從泰國勿洞回檳城，便光顧那家檔口。一聽是珍多冰，來自印尼棉蘭的S雀躍，我奇道，印尼也有呀！有甚麼特別？他笑道，不同的！印尼的珍多冰沒這裡的好喝！但我感覺不出來，也許是我的味覺沒他靈敏，也許是各人口味不同，我只好為自己尋找理由。

但飲食在檳城，豈是浪得虛名？走進皇后街，1833年建成的印度廟「馬哈馬里安廟」，位於「小印度」的中心點，我們按例除鞋進廟內參觀，感受印度獨有的宗教色彩和豐富的文化建築內涵。走出來，才明顯感到人潮洶湧，這一條街，從早到晚，熱鬧喧嘩，高音喇叭大音量播出具迷幻意味的印度音樂。印度電影海報高掛影視店大門口，環境的暗合，令我們的感覺更加印度化，一間緊挨着一間的商舖裡，擺滿了香料、甜品、糕點、服裝、傳統工藝品、茶葉、鮮花，還有各式各樣的精巧的紀念品。誇張地說，短短一條街，看盡印度風情，讓人有如身在印度的感覺。

在印度香料氣味的氛圍中，當然不能錯過去嚐嚐印度食物。一頭紥進一家印度餐館，就像檳城大多其他食店一樣，並不太注重裝修，隨隨便便的桌椅，我們隨隨便便找了座位，吃印度煎餅、喝拉茶，印度食物一般給人的印象是油膩、充滿油煙味，其實不盡然，印度虔誠的佛教徒和印度教徒，都是素食主義者，放在我們面前的薄餅，配上印度豆子和蔬菜，既乾淨，又好吃。後來，我在酒店附近的印度大牌檔宵夜，吃的也是大塊薄餅，和一杯冰凍芭樂汁，不知是否飢渴的關係，但覺美味無比。

到檳城，不能不吃福建蝦麵和炒粿條。一到，主人就會介紹，嚐一嚐？既然如此，能入寶山而空手歸麽？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一試之下，味道果然「零舍不同」。那晚，在「老鼠島」大牌檔，吊起燈火輝煌，食客喧嘩，人氣極旺。主人隨口點了許多小吃，便也缺不了這兩樣。連原本嚷着回去的Y，也忘情大嚼。這裡勝在平民風味，一切都隨隨便便普普通通，很隨意，但好吃。但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也有酒店的派頭，氣派，食物當然也豐富，價錢當然也不同，不能說不好，應該說是豐儉隨意，各有所愛。

具特色的，還有著名的「娘惹菜系」，它是中國菜系和馬來菜系合併而成的南洋菜系，簡單來說，就是中國菜加入馬來元素，它應用了不少當地特產配料，如鳳梨、香茅、南薑、黃薑、亞蔘、椰糖、椰漿等；而檸檬草、香蘭葉更是不可或缺的佐料。至於主材料，有雞、鴨、牛、羊、海蔘、蔬菜等。結合了甜酸、辛香、微辣等多種風味，一般較為多汁，口味濃重，成為南洋最特別、最精緻的菜餚之一。我在檳城，曾多次品嚐娘惹菜，雖然味道大同小異，但當中也有區別。我雖然並非食家，但也有好不好的感覺；只是作為客人，也不該說長道短了。

檳城的飲食文化，具豐富特色。融合馬來、中國、泰國、印度、娘惹及其他民族特色的菜式，令人流連忘返。但檳城飲食再好，也始終只能淺嚐，不能全部帶回香港去。好在香港的飲食也相當出名，於是，我便帶着一份滿足，酒足飯飽，匆匆告別檳城了。

                                                                食客洶湧而來                                                       檳城糕點檔

2016年8月8～12日，草於檳城The Wembley 酒店；

9月13日定稿於香港。